1正值初夏,偌大的院落被黑暗包裹,无风的夜晚静得出奇,银灰色的月光将老槐树的枝桠映照在窗户上,张牙舞爪的,肆意而又任性。三进三出的宅子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少女的啜泣声,循着声音寻去,原是东厢一闺房。坐在床边的少女用丝帕不停地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,哭声触动了对面的中年妇人,一时间也是红了眼眶,声音颤抖得厉害。“玉心,你也别哭了,明天就出嫁了,仔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了。”一说到这“出嫁”二字,玉心便更忍不住内心的委屈,丝帕一丢,直接扑进妇人的怀里,红着眼圈,不住地抽泣,“母亲,女儿舍不得您……”妇人无奈地轻拍着她瘦削的肩,“姑娘长大了,总要嫁人的,等过了明天就好了。再说了,你嫁的可是金家,实打实的贵族,从今往后,你的身份可就大不同了。”妇人又叮嘱了两句方才离开。玉心觉得房里闷得慌,便推开窗户,双手撑着下巴,呆望着深蓝色的天。忽听“嗖”的一声,只觉得一道光从眼前飞过,眨了下眼睛再行看去,却是什么都没看到,一切如常。玉心想着许是近来心事过多,眼花而已,旋即关上窗户,准备更衣就寝。怎知一回身,便看见有液体从屋顶滴在地上,紧接着,又是几滴,像是断了线的珠子,一下下。滴答……滴答……滴答……再一细看,地上的液体不是别的,正是鲜红的血!玉心倏地一抖,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,双手捂着胸口缓缓地抬起了头,登时瞳孔放大,聚焦于一点……民国二十五年农历六月初八,是南陵金家的大喜日子。伴随着喜气洋洋的锣鼓声,一行送亲队伍便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来到金府门前。此时鞭炮刚好放完,新郎金存志一套红色中式喜服穿戴,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,只听得媒婆仰起脑袋,嗓门一开,嘹亮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。“踢轿子,迎新娘!”转眼间,金存志在一群人的欢呼声中缓缓走到轿子门前,按照礼俗,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下轿子,上身微微一欠,伸手抓住帘子的一边慢慢掀起。可就在万众瞩目期待他迎出一位美娇娘的时候,他却忽的瞳孔收紧,整个人先是一僵,嘴巴大张着,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,继而一下子跌倒在地,指着轿子里的新娘,英俊的脸跟上了白粉似的吓人。“她……她……她……”所有人都被他的模样弄蒙了,更有个平时常和他闹在一起的好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,促狭地笑说:“不会是新娘子忘了盖盖头,被人家的美貌给吓着了吧?”此话一出,全场附和着调侃。然而金存志的脸却越发惨白,好像完全没听到别人在说什么似的,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,没一会儿,突然大叫一声,拔腿就跑。好友没能拦住他,顿时对轿子里的人充满了好奇,众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,脸上同样写满了疑问。那好友上前一掀,登时吓得眼球凸出,青筋爆出,如金存志一般,嘴张到了极致,往后一跌,刚好被一个人接住。好友跟丢了魂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顾,只是指着轿子里的人哆嗦着声音,话不成话。“新娘子的头……新娘子的头!”谁会想到,火红的轿子里竟然坐着一位无头新娘!2此案落在被停职两年的警长司徒朗的身上,局长承诺他,倘若他破获此案,便可官复原职。停尸间内。“尸斑已经开始扩散,尸僵转移到腰部,角膜轻度混浊,死亡时间应该在6小时到12小时之间。颈处出现有三处长度和宽度相同的刀痕,棱角分明,显然是一次性取下头颅。而且,力道飞速,血才没有四射。”说话的是法医木易,此刻身穿白大褂的他褪下平时的油嘴滑舌,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。“三处长度和宽度相同的刀痕?”司徒朗不解,“这该是什么样的杀人工具?”木易摇摇头,继续查看尸体上的其他细节。“死者手指和手心处都有茧子,这是长期做粗重的农活或是家务活所致。手臂上有瘀痕,从颜色上看,不是死前造成的,应该更早,从宽度和形状上看,应该是某种棍状物殴打所致。”“茧子?”司徒朗睁大眼睛,“不可能啊,死者是洪家的小姐,名叫洪玉心,她家里的仆人加起来就有四五十个,光伺候她的就不少于六个,从小养尊处优的,别说农活、家务活,她可是穿个衣服都有人服侍的主。”木易站起身,摘下口罩,“但尸体不会撒谎。而且,根据我的经验,死者的年龄应该是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。”“可是,我听说洪家小姐才过十八岁啊,不可能是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。”只见司徒朗眸光聚焦于一点,眉间紧蹙,“这么说,死者并不是洪玉心,看来,我们要去洪家走一趟了。”洪家是个三进三出的老宅子,和金家一样,还保留着浓厚的东方色彩。远远的就看见洪家别墅上挂着不少白花白布,内堂更是一片白色。司徒朗跟下人报上自己的身份和来意,没一会儿,便见一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,此人正是洪玉心的父亲,洪正明。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个被人搀扶的中年妇人,妇人步履缓慢,脸色蜡黄,眼圈红肿,定是悲伤过度。“司徒警长,你的来意我们都已经知道了。你有什么想问的?”司徒朗环视一周,“请问,所有人都到了吗?”洪正明扫了一圈,看向管家,“去,召集所有人到前厅来。”没一会儿,厅里便围了一圈的男男女女。“请问,是不是所有人都到了?”司徒朗问。管家看了看,“少爷出去了,不在家。”“哪儿去了?”“这个……不是很清楚。”洪正明面露不悦,“司徒警长,等小儿回来之后再另行约见,可否?”“可以。”司徒朗顿了顿,继续道,“请问迎亲的前一天晚上七点到十二点,也就是戌时到子时,这段时间,你们在做什么?”洪正明:“我在书房看书。”“可否有人证?”管家道:“期间我曾给老爷送过茶水,我可以证明。”“那么在送水前后,你在哪里?”“我一直在账房,和账房先生对账。”司徒朗转而看向洪夫人,“洪夫人,这段时间你在哪里?”洪夫人忍不住再次抽泣,不停地抹眼泪,“那时候我在玉心房里跟她说话,都是些女儿出嫁时作为母亲该交代的事情,呜呜……玉心很舍不得我,我又何尝不是?”“那您离开她的房间是几点?”“我也不知道,我只记得,我回到房间准备就寝的时候,是九点多。”“那你从洪玉心房间出来之后,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?比如不寻常的声音?”洪夫人想了想,摇摇头,“没有,我那时候因为很舍不得女儿,她一哭把我的心也给搅乱了,根本也不会关注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声音。”司徒朗眉目一拧,接着又问了一干下人,并没有什么发现。“所有下人都在?”管家刚要说话,这便在人群中有人提了一嘴,说是兰儿不在。“兰儿?”司徒朗眸色收紧。管家这才解释道:“哦,兰儿回老家省亲去了,算算日子,估计这几天就要回来了。”“带我到她的房间去。”兰儿和其他下人一样,住的是大通铺,这一间房子里总共住着六位下人。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,却也十分简洁,一看就是经常打扫。其中一个丫鬟指着一个柜子,“这就是兰儿的柜子。”除却零星的几件衣服,没什么特别的东西。另一边,阿瑶在询问关于兰儿的个人问题,比如,她年纪多大,老家在哪儿,家里几个兄弟姐妹,父母亲都是做什么的,这次回家省亲是为什么,多长时间回去一次,等等。总之,事无巨细,连一旁的木易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。好在那管家和丫鬟也够配合,她问什么,他们便回答什么。问过一圈之后得知兰儿的父母都在家务农,她是长女,二十二岁,家里还有两个弟弟,从小就在家里干农活,很勤快,但有一年闹饥荒,她便到省城来经人介绍进了洪家做丫鬟。管家说:“兰儿一直不曾犯过错,很有人缘。通常她并不常回去,每年都把钱寄回去,原本赶上大小姐大婚,府里人手就有些缺,不该让她回去,可她说父亲病重,务必要她回去一趟,我也是可怜她,这才批准了的。”“她说谎。”所有人都看向司徒朗。“这是她才收到的家书,时间是六月初五,信中有写‘父母康健,切勿挂念’。还有一句,‘今年雨水充沛,粮食大丰收,无需再寄钱过来。’这说明她也没有去寄钱。而我又在她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。”众人定睛看去,是一个棉绒材质的红盒子。打开一看,是个色泽均匀材质上等的羊脂玉镯子。“如果这东西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或是夫人所赐,那么,以她的身份和收入,只有一个解释。”“什么?”“她情郎所赠。”此话一出,震惊了所有人。但那丫鬟首先否定,“不可能啊,我从没听她说起过。”木易微微一笑,“那你有没有觉得她近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?比如偷偷地一个人笑,或是盯着某个地方出神发呆啊?”丫鬟仔细一想,点了点头,“还真是,有好几次,我叫她她都不答应。我问她怎么了,她只是红着脸,什么都不说。”管家一听,这下着急了,“那兰儿没回家,能去哪儿啊?司徒警长,我们是不是该报案啊?”“不必了。因为她已经死了。”3金府。金老太太伫立于廊前,望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,面色异常平静,她看着面前的红瓦房,抽离了自己的身份,更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这个宅子,手下的龙头拐杖微微一跺,瞳孔深处发出坚毅无比的光。“老太太。”金老太太也不看他,“外面如何了?”花莫语定了定神,“死者不是洪玉心,是洪家的一个丫头,名叫兰儿。至于凶器,他们说是很复杂,他们现在还没什么头绪。”金老太太冷笑一声,“那个司徒朗倒还真有点儿本事。”花莫语见她要回来,这便前去搀扶,“听说,警局上下都在排挤他,做起来也不顺。”“如此不顺,还是这么快就查出死者身份,已属难得。”“听说,他身边还有一个留洋回来的法医。”“法医?”“哦,就是验尸官。”金老太太往藤椅上一坐,顺手将龙头拐杖递给花莫语,“洪玉心怎么样了?”花莫语压低声音:“很好,无大碍。”“哼,我看,早晚出事。放了她。”花莫语眉心一蹙,“现在就放,会不会让司徒朗怀疑?”“现在不放,火就会烧到我们身上来。现在洪正明恨死了金家,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,更何况,金玉初的调令下来了,不久就要到京城述职,现在这个时候,还不能出事。”“是,我这就去安排。”档案室内,司徒朗正在研究关于金家的种种。其中有一本专门记录皇族后裔的册子,册子的首页便是金家的老太爷。扉页上是一张老太爷的画像,一身长袍官服,很清瘦的一个男人,有着让人看了心生畏惧的眼神。他的头顶上戴着一个金黄色官帽,官帽的正中央有个红色缨络,胸前一条玉石项链,食指上还套着一个透绿的扳指,整个人看上去威风凛凛,霸气十足。司徒朗不禁感慨,“没想到,这金老太太的父亲竟然还是位亲王。”随后,司徒朗继续看下去,从而得知金老太太曾经被封为和硕公主。当年,其父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,将其下嫁给驻守江南的年轻将领,此人正是金士朝。金士朝仕途顺遂,一度做上两省提督。金士朝育有两子一女,大儿子金玉函自回国之后不幸遇上海难,英年早逝。二儿子也就是金玉初,仕途颇有些坎坷,当年也在中央做事,后来辞了官回到南陵,但不久也要去京城述职。司徒朗望着金玉函那张黑白照片,为其遭遇忍不住唏嘘感慨。之后,司徒朗从旁人口中听说很多关于金家的怪事,例如金老太太素来不喜欢次子,也不怎么疼爱那个孙子。再如,金家有一口神秘的地窖,因为闹过鬼,便封了。司徒朗向来不信鬼神之说,但却极有兴趣。他趁夜深偷偷潜入金府,找到那地窖不由分说便进去了。这地窖有股发霉的味道,许是长久不用之过,他拿着火折子,地窖有多长他便走了多久。待到尽头,他正郁闷着没有任何收获之际,发现左面的墙并非是实墙,再一用力,便见那墙豁然打开,展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间不大的密室。密室的正墙挂着一副金士朝的画像,陈设简单到了极致,看样子不过是个小祠堂。只是那画像似乎并非久藏之物,司徒朗揉搓着画纸,再仔细看那颜料,谁料,才一用力,那副画便掉落下来,画卷掉落的一刻,露出一个长发人头。(小说名:《消失的贵族》,作者:薇安。来自:每天读点故事APP,【公号:dudiangushi2018】看更多精彩内容)
六月初八结婚日子好吗(富豪娶妻众人好奇新娘美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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