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松醉打蒋门神，这个故事很多读者都倒背如流，但是蒋门神在被武松痛打之前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，那就很少有人知道了。更鲜为人知的是，这个很有意思的梦，居然被两位算命先生解读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含义，弄得蒋门神一喜一怒六神无主，在跟武松的对决中神情恍惚，被打得晕头转向。蒋门神挨揍前做梦这件事，也难怪很多人不知道，因为这件事《水浒传》根本就没写，而是流传于宋元两朝的民间艺人口口相传，最早见诸文字的，是《武十回》中的“举大石武松逞威风，得噩梦蒋忠受惊扰”。读者诸君都知道，梁山好汉的故事，是以宋江为首的北宋宣和年间的农民起义史实为依据，经过民间艺人世代相传而形成的，在南宋时期，“宋江事见于街谈巷语”，讲宋江故事最多的，就是浪子燕青常去的“瓦舍”。在宋元两朝，还没有成系统的《水浒传》，民间艺人广泛传唱讲述的，是打虎武松、花和尚鲁智深、石头孙立、朴刀杨志，大家最爱听的就是以武松为主人公的《武十回》。咱们今天就以《武十回》为蓝本，讲述一下蒋门神在快活林挨揍之前，做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噩梦。《水浒传》好像没说蒋门神的老婆叫什么名字，但《武十回》中有具体描述：“且说那蒋门神做贼心虚，只因打听不出受托千斤石（武松举石，水浒中也有）的英雄下落，心里忐忑不安。睡到半夜，蓦然惊醒过来，一声高叫。妻子千里香马玉珍听到蒋门神梦中喊叫，连忙点旺油灯，问他何事惊慌。”蒋门神大汗淋漓，对着马玉珍连喊“不祥之兆”、“惊煞人也”。马玉珍心惊肉跳却不敢细问，只好打发家人蒋兴去请算命先生来解梦。那蒋兴请来了群华关内一个姓王的盲眼算命先生，蒋门神这才一五一十地讲出了自己那个噩梦：“我在梦里，觉得坐在家中没意思，就外出散步。没想到在旷场平地刚走出几步，就来到一座高山，我正在山顶上眺望四周美景，忽然间红日西坠，蓦然吹来一阵狂风，树林中跳出一头斑斓猛虎，张牙舞爪向我扑来。“我落荒而逃，我逃到山岭之下，那老虎也穷追不舍。在山岭之下，有一条通衢大路，我沿着大路逃了一段，只见前面有一棵大树，树上挂着一口棺材，上无盖，下无底，上面长着一朵红白两色的牡丹花。“我逃到树底下，只听‘砰’的一声，那棺材正落下来罩在我身上，只见红光一片，那老虎也一下子扑在我身上——我就这么吓醒了……”那算命王先生听罢，心中暗喜：“我就是凭一张嘴巴骗饭吃的，这下子生意来了，我得好好忽悠一通——且说几句好话给他听听，要是说不好的话，那是要挨耳光的！”按照这位王先生的解释，出门散步是“出世为官”，遇见一块平地，是说蒋门神出身平平，走了几步是“过了几年”，遇见高山就是“步步高升”，看见一轮红日，那就是要“金殿面君”了。蒋门神被王先生忽悠得五迷三道，但还有一丝清醒：我身无功名，哪有资格进金殿面君？要不怎么说算命先生的嘴能嘘枯吹生呢，王先生眼珠一转，就有了下茬儿：“后面刮起一阵风，那就是你时来运转，那头斑斓猛虎，就是朝堂大员，也是你此生的贵人！”至于后面遇到棺材，不用算命先生胡诌，读者诸君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：在很多地方，都以遇到棺材为吉兆——预示着升官发财。王先生口吐莲花：蒋大爷即将头插金花，红袍加身，高官得坐骏马任骑，那时候可不要忘了小人这一番话呀！蒋门神大喜过望，赏了王先生二十枚铜钱。王先生拿了二十个大钱是买炊饼还是打烧酒，这个且不去管他，蒋门神听到这一番好话，还是心中打鼓，就又派蒋兴请来了一位叫张半仙的算命先生。这位张半仙也在快活林里讨生活，已经被蒋门神搜刮得揭不开锅了：蒋兴到相面馆的时候，张半仙和小徒弟已经把祖宗牌位劈了烧火，正要把竹筒里用来打卦起课的两枚铜钱拿去买豆腐——吃了这顿，就不过了。张半仙来到蒋门神宅院，吃了一块发霉的糕点之后，又听了蒋门神一番絮叨，早已怒火中烧，他嘴上不敢说，只能在心中暗骂：“你这恶贼，在快活林肆无忌惮无恶不作，不怕王法不怕天，今天你撞到我张某人嘴里，我要骂你一顿，让你终日不得安宁！”张半仙先是奉承了蒋门神一番，前半截的梦境，解读得跟王先生基本相同，等到猛虎出现，马上话锋一转：“那头老虎是一位大英雄，他会追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；树上那口棺材，上无盖下无底，说你上是天不收，下是地不留；棺材罩在你身上红光一片猛虎扑来，注定你走投无路、离弃红尘、回归地府！”蒋门神心都凉了，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：“那还有一朵代表富贵的牡丹花呢，这又何解？”张半仙笑得更开心了：“红的是你的鲜血，白的是你的脑子，完全都要流出，最后一滴不剩！”蒋门神气得三尸神暴跳，上面一拳下面一脚，把张半仙打了出去，第二天武松打上快活林，又把蒋忠揍了一顿——结果证明，两位算命先生都是胡诌，武松只是修理了蒋门神一顿，把他赶出快活林了事，既没让他流尽鲜血，也没打出他的脑浆。按照《武十回》的说法，“武松力大骁勇，蒋门神不及他；蒋门神拳术精练，武松相差三成；论穿来跳去活泼，武松占优势。”武松足足打了一个时辰不见疲惫，耗光体力的蒋门神只好打出一套“西厢拳（这个拳法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）”，但最后还是被武松抓住空档，使出铁臂金刀周侗传授的“兔儿双蹬腿”，将蒋门神打翻在地，接下来发生的事，都被施耐庵搬进了《水浒传》，也就不用笔者絮叨了。蒋门神武功不弱，他的噩梦很有意思，而两位算命先生的解读更有意思。笔者不相信美梦成真，也不相信噩梦有兆，但不知读者诸君对蒋门神这个怪梦有何高见，也不知大家有没有梦到过未来真实发生的事情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