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9日，张国物资队将3.8万斤蔬菜分发给了湖北随州受灾居民。7月20日，在张国的发起下，15万斤兰陵爱心蔬菜运向河南，“要让灾区人们，都吃上最好的兰陵蔬菜。”面对借公益带货、出名的质疑，张国表示，自己并不卖菜，现在在姐夫工厂里打工，一个月挣5000块钱，家里有3个未成年孩子。“从小在山东临沂兰陵长大，我们前銮墩村就是生产优质蔬菜的地儿，我们那儿的蔬菜好，灾区人们吃了，绝对喜欢。我个人，就是喜欢做公益。”尽管已经是3个孩子的父亲，张国依然叫自己“热血青年”，总是不时提到“热血”。8月16日晚，张国物资队进入扬州。受访者供图热血青年“我们是80后热血青年，现在在星夜驰援郑州途中。河南朋友们，我们山东大煎饼来了，临沂兰陵蔬菜也来了。”7月20日夜，张国在大货车副驾驶上直播，大车行驶了6个多小时，后排伙伴已经睡着，张国喝一口矿泉水，嚼一口干脆方便面，表情很兴奋。他们7月20日下午得知河南大水后，三个小时内就组织好发往河南的物资，在不到4天的时间里，装满物资的大货车在临沂和郑州之间往返了两趟。“兰陵热血青年驰援”某地，是张国每次出发前条幅的固定句式。“我喜欢热血这个词，做公益、帮助别人，就能让我全身沸腾。”1986年出生在前銮墩村的张国，和3个哥哥、姐姐一起长大，“小时候，家里穷，七八岁就在地里顶着毒辣的太阳干活，帮家里打猪草、喂猪，能吃上一顿有菜有肉有汤的饱饭，就很奢侈了。”典型北方人的浓眉大眼，甚至看起来有些“正义感”，让张国在外地做工时，一眼就让人看出是山东人，这一点，让张国颇为骄傲。2002年，16岁的张国去大连一家建筑工地扛水泥，新建的大楼没装电梯，一百斤一袋的水泥，全凭人力往上扛，老板告诉他，一层楼的报酬是一块钱，“我扛到17层，一趟就挣了17块钱，一天来回扛个十来次。”“我们7月20日到河南的时候，很可能是全国第一家进入河南的外省物资救援队，我们给河南人民送来了15万斤新鲜蔬菜。临走的时候，河南朋友在路旁喊‘感谢山东’，我们觉得能给家乡争光，就无比热血。”7月24日，河南郑州，张国给灾区人民做饭、卷煎饼。受访者供图在2020年之前，张国经营着一家为婚庆提供设备、布景服务的个体店，挣的钱除了给家用外，大部分都做公益了。张国的公益之旅起始于2011年，听闻家乡有白血病患者，靠种地为生的农村人，哪有钱治白血病？张国就筹资10万元，资助白血病患者。渐渐地，张国发现了做公益的魅力，它可以让一个已经处于濒临绝望境地的家庭，在社会爱心的帮助下，一步一步走向希望。“之前我们资助的一个重病患者，通过爱心捐款，就真的看好了病。病看好后，就真的重新活了一次，也成家了也养娃了。他们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意义，我们也感觉我们的人生，也在变得有意义。”农村空巢老人比较多，张国之前一直做关爱老年人公益的活动，他曾担任了7年的村主任，一上任就给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定期送米送面送油，“这些钱，不算大钱，但是对于没什么收入的农村老人来说，一袋米，就能让他们感到被陪伴被关心的温暖。”打工工人从2011年做公益至今，张国记不清楚一共花了多少钱，救了多少人。临沂市兰陵县庄坞镇一位干部表示，张国在兰陵挺有名气的，县里有公益活动，基本上都少不了他。张国的朋友圈空间里，来自河北、河南、湖北、浙江的公益邀请函和表扬信件屡见不鲜。在直播间里，有粉丝留言：大哥，你能调动5辆大车给灾区送物资，也成天不上班，应该很有钱吧？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了婚庆、餐饮等行业，张国的设备店不景气，只好暂关了，投身到姐夫工厂做装货、卫生清洁、看厂子等活儿，一个月挣5000块钱。2019年出生的小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医疗费将近17万，本就要还房贷的张国，感到压力倍增。“我没文化，只会开车。就在下班之后帮人家运货。开着大车在半夜跑，一开就开到凌晨，开到一点、两点、三点，有一次开着开着，天就明了。”张国反问，没钱，就不能做公益吗？有时候帮助一个人是本能的事儿，“只要世上还有比我们更不幸的人，我觉得就有义务去帮助他们。”十年里，倒贴了多少钱，他也不清楚，反正只要有人说需要救援，就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四处找钱，不够就自己掏，“可能我们山东人比较讲面儿，只要给人家送物资，起码得配上大货车，要装满满当当的。但有时候实在筹不来钱，自己也没钱，就从日常开支里挤。”张国团队在做公益，8月19日，兰陵蔬菜在湖北随州卸车。受访者供图朋友们记得张国有一辆五座面包车，白色的，经常看到他在县城到乡村间的路。但在2020年后，张国的“座驾”再也见不到了。“我卖了。”张国哭笑不得地说，“2020年，河北疫情正紧，我们决定要给河北运蔬菜。当时我是发起人，和伙伴们约定，每人出1万块钱，作为发起资金。但我找遍家里，实在找不到1万块钱。”那辆车卖了7万，但张国不敢和家里说实话，只说卖了6万。关于做公益的激情和“热血”，张国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有豁出一切的劲头，“可能小时候太穷了，真尝过生活艰难的滋味，看到人家吃不上饭，扎心地难过啊。”筹不上钱时，张国就会按着通讯录一个一个打电话，几乎是求的口吻，请求人家能捐点款。有一次，他刚认识一个社区书记，书记表扬他热衷公益、为灾区做出许多贡献，回到家，张国就打电话给人家，问道，“能捐200块钱不？”张国想起这件事，不禁开怀大笑，当时那位书记倒也爽快，放下手机，就转了200块钱。严厉父亲张国说让他最欣慰的是，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和孩子。“我老婆现在开一个化妆品店，疫情下也挣不了太多钱。我也不能像别人家的老公一样，没事儿给媳妇转点钱。但媳妇也很支持我，有时候虽然也有抱怨，但过会儿就理解了。”张国大儿子将要18岁，二儿子17岁。“两个儿子非常争气，踏实勤奋。以前我做婚庆的时候，设备都比较重，儿子就会自己主动搬大音响，帮我布景，一干一整天。”张国觉得，自己虽然没给孩子太多钱，但是已经给孩子树立了榜样，“我儿子也非常有正义感，非常勤劳、诚实，这在学校在街坊，都没说的。”在人们心目中，十几岁的孩子，即使不是吃喝不愁，也不会从事繁重的劳动。远比同龄孩子承受更多生活的磨难，会觉得亏欠孩子们吗？张国觉得不会，“我们老一辈山东人、临沂人，还是相信自古娇儿无孝子的，倒不是要让他多孝顺，只是让他认清现实，你有多少钱就吃多少饭，不必太虚荣太攀比，还是脚踏实地好一些。”8月17日，江苏扬州，张国在搬运物资。受访者供图有时候，将辛苦挣来的钱，花给那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时，张国会在夜深人静跑车的时候问自己，为什么不把这些钱花给自己的孩子，这样做，值得吗？但一想到灾区人们的处境，比自己家更需要钱，内心深处难以名状的使命感又驱动着他去做公益。“我想我不是一个太执著钱的人，总觉得，钱挣不完花不完，人睡下不过一张床，吃饭不过半斤饭。所以，能给孩子们学习、生活、治病的条件，就足够了。”张国说，现在日子虽然紧巴，但家里还够用，自己最想做好的角色还是父亲，只能鞭策自己多挣钱了，比如，晚上开大货车。公益代表2021年8月1日，张国和小伙伴王国腾、刘永刚、左海州，一起登上山东电视台舞台。他们合唱了一首《相亲相爱一家人》，时常走调，但声音洪亮。他去济南前新买了一身白衬衫、黑西裤，还有一双黑皮鞋，“这是一年多来第一次买新衣服，觉得去省电视台了，得有件像样的新衣服，衬衫80块，皮鞋260块，西服裤128块。”8月1日，张国（右二）和王国腾、刘永刚、左海州站在山东卫视舞台上。受访者供图尽管已有许多赞誉，有当地政府人员告诉记者，张国是整个兰陵地区的公益代表人物，十年如一日。张国认为自己的公益旅途，才刚刚开始，甚至还没开始。因为在他内心深处，有一个还未实现的让残疾人飞翔的梦。残疾人也能飞起来，也能站到奥运会赛场上，张国曾经给许多残疾人资助生活物品，但他现在觉得，残疾人要真正振作起来，需要有手艺，有特长，有安身立命的本事。“我的梦想，就是要做一个残疾人学院，让所有残疾人能免费享受专业教育，让他们有手艺有特长，在这个社会上，自己追逐自己的梦。”最后，张国还没有忘了他的“标签”，又补充说，“那样，一定很热血。”新京报见习记者赵利新编辑张树婧校对卢茜
